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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研究生教育 ①

发布者: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 来源:光明日报 日期:2013-2-19 14:03:00 人气:

关注研究生教育 ①

“考研蚁”:我拿青春赌明天

编者按

实现梦想的途径有很多种,在中国,考试似乎成为了最为突出的一种。

1月5日,180万“追梦人”怀揣各自梦想走进同一考场。这一次,又一个纪录诞生了——2013年,考研人数再创新高。

为什么考研?为了改变命运!就是这样一个纯粹却并不简单的梦想,多少学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拼搏在考研的路上,期待成功。

他们是怎样坚持的一群人?而当梦想照进现实时,象牙塔里的真实图景能否兑现那些曾经的憧憬?理想与现实,究竟有多少失落、惆怅甚至诘问无处求解?

让我们从走近“考研蚁”开始,走进当下研究生教育的现实生态。剥茧抽丝,探问“研究生教育怎么样?”

两天没有硝烟的考研大战过后,历经三次约访,李晓林终于肯坐下来和记者“好好聊聊”。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穿过清华大学挺拔的教学楼,与一群群背着双肩包有说有笑的清华学子擦肩而过,顺着蜿蜒的小路,七拐八拐走进一片低低密密的斑驳红砖房,你会发现藏在这所百年学府里的“另一个世界”——考研“蚁族”们的聚居地。

“‘考研蚁’,指不属于这所学校或在该校标准学年已修满的学生因考研原因,在该校周围租房生活、学习,并与该校师生共用教学、生活资源”。这是考研论坛上,人们半戏谑半认真地给这些寄居在学校周围,“一颗红心向考研”的年轻人所下的定义。今天,但凡排得上号的高校周边,都“藏”着“考研蚁族”的影子。放眼望去,同是“食堂—自习室—宿舍”三点一线的周而复始,甚至更为刻苦努力的学习状态,似乎让他们和学校的普通学生并无二致,可深究起来,“边缘群体”的尴尬身份、艰苦的居住环境、单调乏味的生活作息却又让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蚁”字蔽之的,不仅是一种群居现象,更是一种难以说清道明、或迷茫或执拗的辛苦坚持。

一间没有窗户的五六平方米小屋里,23岁的李晓林挠挠头,略带局促地打开了话匣子。不大的空间挤进了两张木质单人床和一张杂物桌,此外便再无落脚之处。床上的被子胡乱卷着,床下堆满了各类考研参考资料,桌上还摆着前夜吃剩的方便面。“整个人好像在走出考场的一刹那懈掉了,连原来想好的狂欢饭都没了精神。”

山东人,普通二本,向往北京,仰望清华。标签化地介绍完自己,李晓林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我是‘二战军团’的。”在以年份为标记的考研大军中,李晓林曾经是一名“12”族,可英语科目上的5分之差让他和“清华梦”失之交臂。他一咬牙,把复习阵地直接搬进了清华校园里,加入了“13部队”。“要是差得多就放弃了,可就差那么一点点。也许在本校或者家里会有更好的复习条件,但我觉得在离梦想近一点的地方学习反而更能激发潜力。”

支撑李晓林放手一搏的力量,来自于他改变生活的强烈渴望。

“同学中也有因为逃避就业压力考研的,但大多失败一次就放弃了。”在李晓林眼里,“考研”是个和未来生活、人生梦想息息相关的坚持,也是现有条件下,他可以凭借个人努力掌控的、为数不多的上升通道。“我不是什么‘富二代’,只能依仗自己。名校研究生的就业、发展前景总比普通本科要好得多,我觉得考研、考名校是证明自己价值最直接的道路,也是改变现在生活状态的捷径。”

就在几天前的2013年研究生入学考试中,全国有180万人浩荡赶考。有媒体报道,山东聊城某高校一个班53个人里,有50人加入了考研大军,“不考研”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不上进”的代名词。据第三方调查机构麦可思日前公布的调查结果,3899名被调查者中,34%的考生称考研理由是“就业前景好”,位居第一;其次是“想去更好的大学”,占29%,“想做学术研究”的比例仅占9%。

莫衷一是的答案背后,“改变”成为众多“考研蚁”赋予“考研”的“应有之义”。而这场被冠以“梦想”名义的狂热赶考也成为李晓林们心里继高考之后又一次“掌控命运的机会”,吸引着他们前赴后继地用青春赌一把未知的明天。

苦,是形容这个选择首当其冲的词。一旦选择了“校漂”考研,也就意味着自动选择了和一切娱乐“绝缘”的生活。

从撕下北京师范大学校内布告栏里“出租女生床位”的小纸条开始,江西姑娘陈晓晓就过上了严苛到近乎刻板的生活。“每天5点半起床背英语和政治,7点到自习室,晚上11点教室关门再回到宿舍。”陈晓晓说,相比于本校学生,“考研蚁”才是对学校自习室资源最“了如指掌”的人,“哪个教室在什么时间段有课、哪里上自习最舒服、哪里到食堂最近,我都最清楚。已经工作的大学同学给我起了个‘表姐’的外号,意思是每分每秒都得严格掐表计算。”

“本该挣钱自立的年纪,还要让父母为我的梦想买单,总是有些于心不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让“考研蚁”们对家人深怀愧疚,也多了些“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

为了心里能好受一些,“节流”之外,“两战不胜”的陈晓晓选择了努力“开源”。“战线不能拖得太长,两年了,3月到8月我都会找份工作挣些生活费,抽空看看书。9月转入全面复习后,再专心全职考研。”而陈晓晓“考研宿舍”的室友里,有从大一就开始准备考研,把大学过成“四年制高三”的,有因为辞掉工作考研和家里决裂的,也有瞒着家里半工半读的。“考得次数越多,怀疑和期待的矛盾感就越强烈。放弃,意味着之前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不放弃,又要面对新的未知。”

孤注一掷地冒险后,究竟能否换来他们期许的生活?他们不愿意说,更不愿意多想。

李晓林说,他现在还顾不了那么多,最大的心愿就是分数上线,让父母的单买得“有意义一些”,也让自己回家在亲戚面前能“抬得起头来”。

“我室友说这是‘窝’,有校园媒体采访过,说是‘鸽子笼’,我觉得还是‘蜂巢’形象些,希望辛勤劳作能换来甜蜜生活。”采访快结束时,李晓林难得地诗意了一把。

在他旁边,凌乱房间的床头上,“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的字幅一笔一画,工整有力。

《光明日报》 2013 年 1 月 10 日 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