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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自由学校：“自由”边界渐清晰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 焦阳

最近，英国的自主学校改革和美国的特许学校改革成为全球教育热点。两国的教育改革倡导者并不讳言，这种由政府提供经费、社会大众办学的模式是向瑞典学习的结果。而反对者则认为，即使在瑞典，这项改革也存在不少问题。瑞典的自由学校改革实际效果如何，让我们一探究竟。——编者

1992年，瑞典政府放开对公立教育领域的限制，允许瑞典公民兴办自由学校，以达到减轻财政压力和满足多样化教育需求的目的。近日，瑞典一份有关自由学校发展情况的报告显示，到2010年，瑞典的自由学校已经占全国幼儿园和中小学的21.5%，约21万学生在自由学校接受教育，学生、家长和教师对自由学校的满意度远远超过一般公立学校。

从高度集权到高度分权

20世纪70年代以前，瑞典义务教育阶段完全由中央政府控制，公立学校在运行过程中呈现成本高、效率低的状态，学生和家长对学校几乎没有选择权。社会各界对公立教育颇有微词，要求政府进行教育改革。此后，瑞典中央政府逐渐将教育权下放给地方政府，允许开办地方公立学校。

瑞典教育改革的重大转折点出现在1992年。这一年，瑞典政府颁布教育法案明确提出，每个人都有权开办学校，政府须按学生人数对学校进行拨款资助。这个法案的颁布成为自由学校改革运动的起点，也使瑞典从一个教育集权程度很高的国家变成了一个教育分权程度很高的国家。

在自由学校政策实行初期，每招收一个学生，当地政府为学校提供85%的资助，剩余的15%由学校自己支付，允许收取少量学费。到1997年，瑞典政府对自由学校的资助金额达到100%，与公立学校拨款达到同等水平。与此同时，瑞典政府明令禁止自由学校向家长收取学费。

开办自由学校的申请程序并不复杂，办学者向瑞典教育部提交申请，开具学校的财力证明，说明学校的办学理念和方法，证明学校能够按照国家课程进行教学，并且保证不是纯粹宗教性质的学校，就可以开办一所自由学校。

自由学校录取学生依据的是“先到先得”原则，政府不允许学校根据能力、种族、社会经济地位挑选学生，必须保证录取程序的公平与公正。

在改革前，瑞典的教育类型比较单一，只有不到1%的学生在独立于国家或地方政府之外的学校接受义务教育。有关自由学校的法案颁布初期，公立学校、农村地区的家长以及宗教团体是自由学校最主要的办学主体，其办学的目的都是非营利性质的。学校类型有三种，一种是按照先进的教育理念开办的学校，一种是宗教学校，而数量最多的还是普通全日制学校。

随着择校市场日渐成熟，地方公立学校的校长、教师以及营利性公司都加入到自由学校的办学者行列。1992年到2010年，瑞典义务教育阶段的自由学校数量从占学校总数的1%增加到15%，高中阶段由1.5%增加到17%。2010年，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在自由学校就读的比例是10%，高中阶段在自由学校就读的学生占20%。

自由学校在瑞典的遍地开花，为学生和家长提供了更多的择校机会。许多具有良好教育背景的家长都倾向于将孩子送到具有先进教育理念的自由学校，发展其特长、健全其人格。许多移民家庭的孩子则进入专门为移民子女开设的自由学校。据统计，自由学校的规模要远远小于公立学校，平均一所义务教育阶段的自由学校只有132个学生，高中阶段的自由学校只有188人，这也是其吸引家长和学生的重要原因。

营利公司成办学主体

在创办自由学校的主体中，营利性公司是不容忽视的一支力量。根据瑞典教育部网站公布的数据，目前营利性公司占所有办学主体的60%，并呈现教育集团化的倾向。

营利性公司获利的渠道主要有三种，一是依靠政府拨款，二是依靠私人捐助，三是通过销售教材以及组织课外活动、培训等方式向家长收取一定费用。营利性公司十分重视节约成本，许多小规模的自由学校不会在学校里设置图书馆、学生咨询室、医务室等公立学校必备的教育设施。

成立于1999年的昆萨布斯柯蓝教育集团是现在瑞典规模最大的自由学校集团，现经营25所初中和8所高中。

与瑞典其他学校不同，该集团所属学校的运作方式更像大学——没有正式的课堂，学生完全对自己的学业和自身发展负责，可以选择学习的时间、地点和内容。学生根据自己的情况调整学习进度，学校用“进阶”一词形容学生所取得的进步，每门学科都有35个“阶梯”，代表着学生对知识掌握的不同程度。学生在教师的帮助下制定自己的教育计划，但必须严格遵守设定的计划。每天早晨，学生需要拿出计划本，制定一天的学习计划，然后标出进展情况。一般情况下，学生以自学为主，教师很少讲课。

除各学科的“进阶”外，该校也提供综合课程。课程和“进阶”学习最大的不同在于，课程是在学校课表中设定的，学生以小组的方式进行学习。综合课程一般结合多学科知识，例如，当学生研究世界战争时，他们不仅学习历史，同时也要了解当时的科技发展和社会变革。

集团所属的恩斯盖德学校招收11至16岁学生，校址选在斯德哥尔摩郊区，学校所在的建筑以前是几间办公室，现在则有教室、开放式学习空间以及两个小会议室。学校的体育运动场地需要在附近租借。学生每周学习家政、木器制作和艺术创作等课程的场所同样是在校外租借的。

虽然设施简易，但家长对这所学校非常满意。学校每星期都向家长汇报孩子所取得的进步，家长也可以在网站上了解孩子的学习进展。该校教师克里斯蒂安·维特尔说：“我们的工作是帮助学生在毕业时达到他们设定的目标，现在绝大多数孩子都能做到这一点。”

营利公司办学十分重视绩效监督。学校会对每位教师的绩效进行考核，并对优秀教师给予奖金鼓励，公司还会对愿意从教学质量较好的学校转向教学质量较差学校的教师进行奖励。

坚持多样化和竞争理念

瑞典自由学校发展20年来，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也表现出成功之处，但社会各界对自由学校的争论不断，促使人们开始思考自由学校的发展前景以及改革的方向。

据瑞典学者的研究，有自由学校的地方，学校间的竞争更加激烈，学校的教学效果更佳。自由学校的学生成绩平均要高出公立学校学生20分。此外，自由学校数量不断增加也体现了其存在的合理性与价值。仅2008至2009年，瑞典政府就收到441份办学申请，包括59所幼儿园，137所义务教育学校，237所高中和8所特殊学校。

在2009年的家长满意度调查中，在“我愿意向其他家长推荐孩子所就读的学校”一项上，公立学校20%的家长表示非常同意，而自由学校有50%的家长表示非常同意。调查同时显示，自由学校教师的满意度也高于公立学校。此外，营利性公司因其先进的管理方法，促进了教育市场的竞争。其在利益驱动下，加快扩张学校的规模和数量，让更多贫困学生获益。

在瑞典斯德哥尔摩消费者合作社团创办的一所自由学校工作的教师史蒂芬·胡思特认为，现在颇具争议的问题是自由学校对利益的追逐。校长相当于公司的CEO，自由学校十分重视营销与市场，学校尽可能为学生提供其需要的一切，以获得生源。有些学校不注重提高自身水平，却以免费国外旅行和配置笔记本电脑来招揽学生。

胡思特认为，自由学校的另一个弊端是难以控制分数的膨胀。因为瑞典没有权威性考试，许多学生的成绩虚高。同时，他也指出，自由学校有其自身优势，如可以开发并实践新的教育理念。例如，他所在的学校，课程是以项目的方式设置的，学生对学校的课程设置也有发言权。

除此以外，瑞典人更关心教育公平问题。地方政府由于财力和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同，对自由学校的支持力度各异。据统计，不同地区政府对每个学生的补助最大差距可达1400欧元。同时，自由学校大多建立在经济发达城市，受过良好教育的父母更倾向于将孩子送到自由学校就读。在经济相对贫困的地区，由于自由学校数量较少，学生只能去公立学校上学。这在一定程度上拉大了不同群体的教育差距。瑞典各界一直希望国家能设定统一资助标准，尽量缩小差距，减少社会不公现象。

瑞典教育部部长让·布约克鲁德近日表示：“教育的多样化与竞争理念十分重要，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严格的程序确保所有孩子的教育质量。现在教育部成立了咨询委员会，以期为公立学校与自由学校创造公平的教育环境。”

据悉，瑞典政府每年会通过督导团对自由学校进行监督评估，也会组织国家统一考试，对自由学校的教学效果进行监控。如今，自由学校受政府的限制越来越多，“自由”的边界也越来越清晰。

（文见《中国教育报》2011年12月21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