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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特色大学发展的“法国经验”

教育部行业特色型大学发展考察团

编者按：2010年6月，教育部组织北京科技大学、北京化工大学、北京交通大学、北京邮电大学、中国矿业大学（北京）、中国石油大学（华东）、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等7所高校领导组成“行业特色型大学发展考察团”，赴法国、奥地利、匈牙利进行考察和调研。考察团走访了9所与我国行业特色型大学相似的工程类高校。近日，第四届高水平行业特色型大学发展论坛年会在合肥工业大学举行，本文根据北京科技大学党委书记罗维东在年会上的发言整理而成。题目为编者所加。

法国高等教育是一种多元化体系，大学分3种类型：综合性大学、高等专业学院（“大学校”）、高等专科院校。法国的大学校体制在其他国家的高等教育体制中找不到完全对等的形式，是典型的法国特色。在法国大学校体制中，工程师学校占居非常重要的地位。法国社会对工程师证书有一种近乎崇拜的认同感，工程师学校的毕业生有很高的就业率和社会地位。考察团所访问的巴黎综合理工学院、巴黎路桥学院、巴黎高等矿业学校、巴黎高等电信学院均属于法国知名的工程师大学校（本文以下所称大学校仅指工程师学校）。

法国大学校的基本特点

法国大学校从诞生至今，一直保持着很高的办学定位，即致力于培养社会各界的精英和领袖人才，因此，无论在招生、师资、课程、实践、就业等各环节都保持着很高的水准，成为法国高级工程师、企业领袖、政府公务员和其他高级专门人才的摇篮。如果把大学校的教育比作一条生产流水线的话，那么从原材料的选择到生产过程乃至产品输出，大学校都是按照“一流”、“精英”的标准来具体操作的。如教学投入很高，以法国高等矿业学校为例，其年办学经费约９０００万欧元，用于教学的经费达四分之一。从大学分工看，法国大学校主要培育社会金字塔的“塔尖”，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责任主要由综合性大学承担，由此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套体系，这是法国高等教育体系最独特之处。

大学校的选拔和录取制度独特而严格。主要有两点：一是要经过预科班学习。预科班是法国工程师教育的一大特点，其包含“二重性”，既是工程师教育的入口，又是工程师培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学制为两年，一般在高中内开设，不颁发任何文凭。预科班的特点是严格的入学筛选、高水平师资、高师生比、高难度课业、经常性的考试，因此往往被形象地称为“竞试”。“竞试”可以由自己学校单独组织，也可由一些培养方向、水平相近或有传统联系的学校联合组织。此外，一些大学校对预备班还有严格的年龄限制，学生只有一次重读机会。二是淘汰率非常高。获得理科高中会考文凭并获优秀评语的学生，在通过高中学历档案审查之后，才能进入预科班，这样的学生只占高中毕业生的１０％左右。

在法国，工程师是一种通用人才，其培养由四大要素构成：基础科学、工程科学、企业文化与理解、国际交流与文化。大学校的基本学制实际为5年（１０学期），即两年大学校预备班教育和3年工程师教育。一般来说，学生要参加3种企业实习：第一种是观察性的，是对企业状况的了解；第二种是主动实践性的，学生实习的身份可以是高级技术员；第3种实习基本接近于未来工作，即为毕业实习，亦称之为工程师实习。3种实习的全部时间为２８周，约占3年培训时间的１５%－２０％，甚至达到或超过３０％，其中毕业实习的平均时间为１８周，均在企业中进行。

法国大学校具有一种多元化的隶属关系，其多数属教育部领导，另外一些分属其他中央各部和地方领导，高等商业学校均属工商会领导。大学校与社会特别是企业界的联系也十分紧密，体现为一种广泛而深入的合作关系：一是企业参与学校管理。通常学校管理委员会三分之一左右成员为企业高级管理人员，他们参与学校发展战略的制定，讨论课程计划的安排等；二是学校邀请企业有关专家到学校授课；三是企业向学校出借或赠送可供教学用的生产设备；四是学校获得企业提供的培训税。国家规定企业要支付“培训税”，其税率占工资总额的１．１％。这笔税金可以上缴地方政府，也可以直接支持学校的教学与科研。五是企业承担一定的培训任务，主要是接收实习生，这是校企联系的最主要的形式；六是学校通过签订科研合同，或通过技术转让，为企业承担相当大部分的科研任务；七是学校为企业在职人员进行继续教育。

大学办学“变”与“不变”

随着时代的发展，法国大学校也面临着学科设置较窄、学校规模小、学制与其他国家不对应等问题，客观条件要求这一具有悠久历史和鲜明特色的体制在不断改革中行进。

一是适应经济发展，调整学科专业。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和国家经济结构的变化，一些大学校的学科和专业设置相应地进行了调整。如巴黎路桥学院在原有的学科基础上，拓展了信息、经济和环境等新的学科领域。二是加强同类联合，共同应对挑战。１９９１年，全法最具声望的１１所工程师大学校和巴黎高商ＨＥＣ组成了巴黎高科技工程师学校集团。巴黎高科的１２所成员大学校代表着法国该领域最高的研究水准和学术成就。目前，巴黎高科各成员学校的交流和合作关系日益紧密，影响力不断增加。巴黎高科已加入了欧洲的ＩＤＥＡ联盟，是欧洲五大理工学院之一。三是顺应欧盟高教改革，推进“博洛尼亚进程”。法国对大学校体制进行了改革：按照博洛尼亚进程所确定的“３５８体制”，规定大学校除颁发工程师文凭外，也颁发相应的硕士、博士学历；实行对应学分制，实行欧洲学分转换系统。

但是，法国大学校同时也自觉地、顽强地坚守着一些办学理念和办学模式：

（１）坚持“小而精”的办学方向。上世纪６０年代中后期，法国的高等教育跨入了大众化阶段。其后法国高等教育规模仍在加速增长。但在此期间，大学校并未承担高等教育大众化和普及化的任务，仍然保持了较小的办学规模。

（２）坚持与社会、企业保持紧密联系。这种联系已经形成传统，其背后有机制作保障。一方面，大学校的主管部门、相关企业的代表通过参加校管会进入学校的决策机构；另一方面，“学习税”的设立及可以直接指定给某个学校的制度促成了学校与企业之间的紧密关系。大学校通过多种方式，保持和加强这种社会联系，如一些大学校即便办学方向和内涵发生了改变，但校名却延续不变，因为“名字跟我们的声誉连在一起”，巴黎高等矿业学校、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即是这样的典范。

（３）坚持在学科建设上有所为有所不为。法国的大学校在学科的拓展和转型过程中并不求大求全，不谋求向综合性大学转变，同时大学校普遍很注重基础学科。如法国大学校历史上曾荣获５项诺贝尔奖，分别是３项诺贝尔物理奖、１项诺贝尔化学奖、１项诺贝尔经济学奖。可见，雄厚的基础学科实力确保了学科的转型和精英教育的持续。

学习借鉴的样板

我们所考察的５所法国大学校都是百年老校，平均办学时间１９８．２年，最长的巴黎路桥学院已有２６３年历史，最短的巴黎高等电信学院也有１３２年历史。而我国虽也有行业特色型高校在２０世纪初叶建立，但真正建校并取得较大发展主要在建国后的半个多世纪。因此，我国行业特色类大学总体还很“年轻”，其建设和发展将是一个长期而富有挑战性的过程。

此外，法国大学校紧紧捆定为工业化及经济发展服务，所走的是精英教育之路，在法国是无可争议的高水平大学。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服务面向比较复杂，既要承担大众化任务，又要服务专业领域；既要抵挡办成综合性大学、研究型大学的诱惑，既要保持原有的办学特色，又要在缺少参照体系的情况下努力提升办学水平。同时，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一般规模较大，如所考察的５所法国大学校平均学生数仅１６００人，师生比在１∶３到１∶７之间。我国行业特色型大学平均学生规模在３－４万人，师生比在１∶２０左右。

当然，办学历史长短，办学规模大小，本身无优劣之分，主要是由于不同国情决定的，但这在客观上确实为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内涵建设和质量提升增加了难度。在看到差异的同时，我们也有以下几点深切体会：

（１）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与法国大学校存在相似之处。二者都是在特定历史阶段为了满足国家对专业人才的迫切需求而设立的，都体现当时的国家意志和社会需求；两者都长期隶属国家业务部委，依托行业办学，都是在某一个或若干个特定学科领域形成了突出优势。

（２）法国大学校为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发展提供了可以直接学习借鉴的样板。法国大学校已经形成了鲜明的特色，具有较高的办学水平，积累了丰富的办学经验，为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科学定位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对象，也为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改革发展提供了可作参照的坐标系。

（３）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具有自身发展优势。法国大学校体制的形成和发展有赖于其本身特定的历史文化传统，我们可结合我国国情在其中选取诸如加强与行业企业的联系等环节认真学习借鉴。同时，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发展也具有自身的优势和机遇：一是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发展最快的经济体，工业化进程方兴未艾，对高质量工程技术人员的需求无论在数量方面还是质量方面都持久而迫切，这为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发展提供了足够的空间。二是中国高等教育的大发展，特别《教育规划纲要》的实施，标志着我国高等教育未来１０年将进入大变革和大发展时期，教育经费投入有望更快增长，“卓越工程师计划”等将更快推进，国家对行业特色型高校的支持也在不断加强，这为学校的发展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三是学校长期的办学积累。虽与法国等高水平大学校相比我们仍有很大差距，但经过数十年的改革和发展，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多数已具备相当的办学实力，具有更大的加速度，可能会形成更强的后发优势。

我们所考察的５所法国大学校，都是行业型高校办成高水平大学的典范，这坚定了我们的信心，也为我们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样板。我国同类高校与其相比，虽然办学传统和模式有差异，总体办学水平还有不小差距，但其诸多相似之处以及我们特有的优势和潜力，决定了只要政策得力、各方共同努力并假以时日，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就有望办出更高水平。

（文见《中国教育报》2010年12月6日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