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决收入分配不平等问题，首先要改变城乡教育不平等”

美国斯坦福大学发展经济学教授罗思高：在农村大约100个小学生里有不到5个人最终能进大学，而在城市超过一半的学生能进

“中国要解决收入分配的不平等问题，首先要改善教育的不平等。”美国斯坦福大学国际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发展经济学教授罗思高（Scott Rozelle）近日在美国纽约接受早报记者专访时说。

罗思高虽然获得了美国农业经济学会终身成就奖，但20年来他只对中国农业经济感兴趣，把中国当作了第二个家，其90%以上的论文都是研究中国农业农村经济发展的。罗思高想将国际经济学界目前采用的前沿研究方法——实验经济学方法引进到中国的政策评估中来。

目前，被称作“农经牛人”的罗思高正和中科院农业政策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共同启动“农村教育行动项目REAP”。

教育差距甚于收入差距

东方早报：你在中国和中国的科研人员合作了20多年，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省份的农村。就你的观察，中国经济在快速发展中是否存在严重的不平等现象？这是中国特有的现象吗？

罗思高：对所有经济发展迅猛的发展中国家来说，不平等是一个始终存在的问题。尽管这个问题在中国非常严重，但是如果和其他的大多数发展到当前这个阶段的国家来比的话，中国并不比它们更糟糕。那为什么中国的问题看上去却更严重呢？这是因为中国实在太大了，而这个问题被忽视了太久。

东方早报：中国经济发展不平等造成了国内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现象，你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最重要的是什么？

罗思高：中国目前正在做许多努力来缩小贫富差距。我看到的方案就有：农村医疗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系统）、免费义务教育、粮食补贴、绿色粮食方案等。所有的这些方案都会对缩小中国贫富差距有所帮助。

我认为，要解决中国的贫富差距问题，能发挥作用的最重要的经济力量就是为农村劳动者创造持续的就业机会，并同时保证工资上涨率。这将有助于减缓农村劳动者之间的差距，也将最终使城乡差距缩小。

东方早报：贫富差距现象和收入分配不平等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罗思高：贫富差距问题按照定义就是一个收入分配问题。中国收入分配的不平等现象确实很严重，而我认为中国面临的一个更迫切的不平等问题是教育上的不平等。

据我所知，在农村地区大约100个小学生里只有不到5个人最终能够进入大学深造，而在城市里，超过一半的学生最终能进大学。这个差距达到了1比10甚至更多！这个教育上的差距比城市和农村收入差距还大。假如中国不赶紧采取措施改善的话，这样的差距还将继续持续。

农村教育决定中国经济

东方早报：你是说收入分配的不平等主要是教育的不平等导致的？

罗思高：是的。这是中国不平等现象的症结所在。

中国的决策者需要考虑，中国经济正在迅速发展，来自贫困农村的劳动力是否能够面对挑战？中国未来的发展是不是受到农村人口教育程度偏低的威胁？这样的劳动力储备可以应对程控制造、精准机械、高端物流管理、服务等行业对高素质劳动力需求提出的挑战吗？

东方早报：也就是说，中国目前存在的教育不平等将严重影响到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

罗思高：按国际通行标准，工业化初期结束的标志之一是农业劳动力比重不超过55%；工业化中期结束时农业劳动力比重低于30%。目前，中国农业劳动力比重下降到40%左右。依据中国2020年基本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目标测算，未来10年，大约还有2亿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

如果对世界主要国家经济发展模式做一下对比研究，可以预见，在未来中国，像服装生产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大量生产都将通过计算机完成，这就迫切需要中国第二代、第三代农民工具备电脑、数学和英语等基础知识。

从这个意义上说，解决今天的农民工子女学业发展问题，是关系中国未来几十年发展的一个长远问题。

大学间的竞争最为重要

东方早报：你的主要研究方向之一就是贫困和不平等经济分析，对解决中国目前的不平等经济难题，你觉得最迫切要做的是什么？

罗思高：我有三条建议。第一是教育，第二是教育，第三还是教育。

具体说：1.中国需要推广学前教育和幼儿园教育；2.改善贫困学校和农村学校小学适龄儿童的健康和营养；3.和世界上其他大部分地区一样，实行高中阶段免费教育；4.继续扩大农村教师和设施的投资；5.保证中国每一个大城市的每一个农民工的孩子能够在城里的学校享受到免费的教育。

东方早报：中国可以向哪些国家和地区学习相关的经验？

罗思高：中国可以向其他亚洲国家和地区学习，如韩国、日本、中国台湾。在这些地区发展的现阶段，它们都注入了大量的投资在教育上。这些地方的每一个孩子基本都能从高中毕业，他们的最低学历都能达到高中程度，而且高中程度的教育是义务的。

中国还可以学习美国吸收全世界精英的开放式大学的模式。大学间的竞争是最为重要的。中国可以从这些国家和地区的经验教训中获益匪浅。

（文见《东方早报》2010年7月6日第A40版）